裘迪爾帶著複雜的心情回到農莊,這個農莊很早就為它起了名,名叫『索瓦園』,法蘭索瓦的尾音,看似毫無意義,但那便是對奧斯卡最深情最濃烈的愛意,他不曾向任何人透露過這個名稱,因為它只屬於他和奧斯卡。

奧斯卡.法蘭索瓦..傑爾吉,打從在櫻花樹下見到她的第一眼,他的視線就注定再也移不開她身上了,日復一日年復一年,他對奧斯卡的愛與日俱增,無論等待多少歲月,只為伊人一次回眸,他彷彿可以感覺到奧斯卡離他越來越近,幾乎蹴手可及,但就在今晚,一件他最不願意發生的事,猝不及防的迎面而來,令他毫無防備,倉皇失措。

雖然安德烈做出了亡羊補牢的舉動,但覆水能收嗎?奧斯卡的心真的會無恙嗎?安德烈的心會無傷嗎?也許他早該料到,無論他恐懼與否?防備與否?這終將是他要面對的,他要的是奧斯卡的真心真意,不帶一絲的猶豫,沒有任何牽掛,是他太貪心了嗎?

裘迪爾混沌的腦子裡已無法冷靜的思考,他打開了畫室,那一幅他和奧斯卡共舞的畫像,已接近完工階段,再幾個夜晚他就可以完成了,穆勒叔叔嚴格限制他上床的時間,所以進度稍稍落後,今晚繼續努力吧!

裘迪爾打起精神,拾起畫筆,沾上了黃色的顏料,細心地描繪著奧斯卡有如黃金般耀眼的髮絲,一步步看著奧斯卡躍然於紙上,彷彿那一夜兩人的歡聲笑語還回盪在耳邊,他輕擁著奧斯卡在飄著白色紗窗的房間裡翩然共舞……裘迪爾的嘴角漾起了微笑,能如此近距離的靠近奧斯卡,曾經只在他的夢裡,然而那一刻他的夢想竟成真,這是他所跳的第一支舞,也是和奧斯卡的第一支舞,還會有第二支舞嗎?至少還有一次,是的,他和奧斯卡約定好了,也許就在明晚,他會再次穿上洋裝,和穿著男裝的奧斯卡再舞上一曲,然後呢?

安德烈突然浮現在裘迪爾腦海中,他伸手將奧斯卡從他懷中拉離……

裘迪爾猛地一驚,手中的畫筆掉落地面……,將他從恐怖的幻想中拉回現實,深呼吸緩和氣息,撿起畫筆,只差一筆頭髮就完成了,他自己的部分早就已經完成了,只是奧斯卡的部分他總是特別的小心翼翼,頭一回畫奧斯卡女裝的模樣,好像有點抓不到神韻,一不小心就英姿勃發,畫布上的顏料刮掉了幾回,再刮幾次恐怕得整張重來了,不能再分心了,得聚精會神。

想起今早奧斯卡看著他掃地的眼神,那是女人看男人的眼神,決定了,就這樣畫吧!裘迪爾得到了靈感,彷彿有如神助,終於突破盲點,很快的將最難的表情和眼神畫好了,他滿意地看著奧斯卡那凝神注視著他的目光,奧斯卡如此凝視他時,心中有愛嗎?還是只是覺得貴族掃地是件有趣的事而已,無論何者都無妨,他已經將此眼神永遠的留在畫中。

最難的臉部已經完成,接下來畫紅寶石吧!奧斯卡的首飾上有好幾顆紅寶石,裘迪爾小心的調出紅寶石的色彩,這鮮豔的紅色,忽然讓他聯想到血液,更想到了安德烈在馬車上緊緊的抱著他說出了違心之論,他的心在流血吧!就在那一刻,明明已經出口的告白,卻要由自己收回,那是多痛苦的決定,自己也會有這一天嗎?

他還沒有正式向奧斯卡表白心意,但在這種情形下,他還有機會向奧斯卡訴說對她的萬千情意嗎?

愛情是自私的,但也是無私的,安德烈可以為了他放棄對奧斯卡表白的機會,那麼他能為他做甚麼?又能為奧斯卡做甚麼?

如果奧斯卡最終選擇了安德烈,他會放手,這是他對奧斯卡唯一的愛的誓約,只要奧斯卡幸福快樂,他可以永遠保持沉默,「啊!」胸口忽然一緊,沒來由地開始絞痛,難道僅僅只是動了放手的念頭,他就難以負荷了嗎?心臟劇烈的疼痛起來,彷彿要從身體剝離似的,裘迪爾疼痛難耐的失去意識,失去精力支撐的身體,從畫椅上急速滑落,蹦的一聲,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
※※※

穆勒坐在客廳裡閱讀著,突然的巨響讓他即刻飛奔到畫室,眼前的景象讓穆勒怵目驚心,裘迪爾倒在地板上,地上還有紅色的……是血跡嗎?他的手跟臉上也都有紅色的血跡,穆勒趕緊將裘迪爾抱起,並同時大聲呼喚其他僕役。

穆勒將裘迪爾安放在床上後,仔細的為他檢查傷勢,這才發現原來沾染在裘迪爾身上的只是紅色顏料,他才鎮定下來,僕役們已經去找醫生了,胸口的傷勢明明已經復原了,怎麼會突然暈倒呢?少爺的身體一向不差的,穆勒毫無頭緒。

醫生來了後仔細的為裘迪爾診察,「除了後腦杓有點紅腫,大概是跌落時撞到的,其他部位並無異狀,因為椅子不高,頭上的撞傷應無大礙,您再觀察看看,我給他開點止痛藥,他若感到疼痛再吃。」

「好的,謝謝您,這麼晚還把您找來。」

「不用客氣,人何時會生病受傷的誰會知道呢,我先告辭了。」

醫生走後,穆勒坐在床前陪著裘迪爾,但少爺一直沒有醒來,他也難擋睡意,伏在床邊睡著了,等他醒來天已大白,但少爺還在睡夢中,「是累的睡著了吧!」穆勒如此結論。

※※※

奧斯卡巡視著侍衛隊員守衛的情形,這本來是裘迪爾的工作,但已經超過上班一個小時都還未見到他,奧斯卡並不是生氣而是擔憂,「他昨晚又沒喝酒,應該不可能是宿醉,難道是舊傷復發,可不是才剛痊癒,好像也沒甚麼劇烈運動……」奧斯卡揣測著各種可能,但無論如何也不能不通報一聲啊!

「隊長,裘迪爾府上來人了。」隊員前來通報。

奧斯卡接見了裘迪爾的僕役。

「你說甚麼?半夜昏倒,至今昏迷不醒!」這是奧斯卡從僕役口中得知的消息,她匆匆交代了麥特,便衝到馬房騎了馬便外出,途中遇到安德烈。

「妳要去哪?」

「農莊。」

「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吧!」

「不用了。」奧斯卡一刻也等待不了,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農莊。

「發生甚麼事了嗎?為何如此著急。」安德烈從沒見過如此心急如焚的奧斯卡。

穆勒看到奧斯卡居然在出門通報的僕役還為回來前便先到達,先不說見到她前來有多驚訝,就說她趕來的速度也太驚人了,奧斯卡下了馬就直接走進客廳,穆勒還是加快腳步才跟上她。

「穆勒管家你好,裘迪爾他怎麼了?還沒醒嗎?」奧斯卡的語氣十分著急。

「奧斯卡連隊長您好,少爺他還沒醒來。」

「聽說他昏倒了,怎麼回事?」

「我也不清楚,是不是昨晚喝多了?」穆勒知道這不是原因,因為在他身上根本沒有聞到酒味,或許奧斯卡知道原因,否則怎麼會急如星火的趕來。

「他昨晚並未飲酒,該不是槍傷又復發了?」

「不可能,少爺復原的很好,我和他擊劍時毫無異狀。」

「我能看看他嗎?」管家的話讓她稍稍靜下心來。

「好。」

穆勒領奧斯卡進到裘迪爾房中,便識相的退下。

「你還真是睡美人了,這是我第三次看你昏睡的模樣了。」奧斯卡在床前坐了下來,「你是怎麼了?裘迪爾,你快點醒來。」奧斯卡輕拍裘迪爾略顯蒼白的臉頰,但裘迪爾沒有回應,「你還想睡嗎?那就再睡一會吧!」奧斯卡不再打擾他,只是隨處張望,最後視線停留在裘迪爾沾了顏料的手上,穆勒只顧擦掉臉上的顏料,竟漏了手上的,「這是血嗎?」奧斯卡一陣心慌,拉起裘迪爾的手來仔細查看,並沒有聞到血腥味,到有一股油料味,又在畫畫了,這回畫了甚麼呢?真想看一看,但這是裘迪爾還不打算讓她知道的祕密,也只好耐住性子等待他願意讓她參觀的一天。

奧斯卡站起身來隨處走走,就讓你再睡一個小時吧!再不醒來可不行,奧斯卡在客廳的書架上拿了本書起來閱讀,但沒翻幾頁,又放了回去,如此重複了幾次,奧斯卡知道此刻的她是靜不下心來閱讀的,她又走回裘迪爾的房間,離一個小時還很長,如果他的身體沒有異狀,為何昏睡不醒,奧斯卡決定吵醒他。

但該怎麼做呢?

奧斯卡端詳著裘迪爾俊秀的五官,緊閉的雙眼讓他濃密又長的睫毛更加顯眼,奧斯卡調皮地用手指撥弄著他的長睫毛,雖然裘迪爾尚無反應,但奧斯卡卻玩得不亦樂乎,她的食指順著眉心滑向裘迪爾挺俊的鼻樑一直來到裘迪爾的嘴唇,奧斯卡快速將手抽離,這個她曾親吻過的嘴唇,令她心跳加快,奧斯卡往門邊望了望,確認無人後,便俯下身蜻蜓點水的輕碰了裘迪爾的嘴唇,隨即快速起身,她緊張的心臟快停止似的。

怎麼弄都不醒,奧斯卡有點兒不耐煩了,決定使出殺手鐧,她瞇起了眼,摩拳擦掌一番,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,將一雙手放在裘迪爾的臉頰旁,準備開始,她捏起裘迪爾的腮幫子,並同時喊到,「裘迪爾,還不快起床。」

好痛,為什麼臉頰會有股疼痛感,還有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,裘迪爾倏地睜開雙眼,看到奧斯卡近距離的看著他,他瞪大了眼。

奧斯卡與裘迪爾對視的瞬間,慌忙的鬆開了手,立直了身子。「你終於肯醒來了!」奧斯卡故作鎮定的說著。

裘迪爾疑惑的看著奧斯卡,「妳對我做了甚麼?」他想伸手撫摸感到疼痛的雙頰。

「不可以。」奧斯卡大聲喝止。

「為什麼啊!」

「你先看看你的手吧!」

裘迪爾依言看了下雙手,甚麼時候沾染了顏料,「這是……我偶爾會畫些畫,可能是不小心沾到的。」

「畫畫啊!」他終於提到畫了,「畫些甚麼呢?可以讓我參觀參觀嗎?」

「只是隨便畫畫哪裡入得了妳的眼呢。」

「這可不像一向自信的你說的話喔?」

裘迪爾尷尬的笑了笑,「我要是哪天畫出成就感了,再邀您共賞吧!」

「就這麼說定了。」奧斯卡雖然已經看過畫室內的畫像,但她還是很期待當裘迪爾親自向她展示那些畫時,會是甚麼樣的表情。

「嗯。」裘迪爾點點頭,並改用手背輕撫雙頰,「隊長,妳該不會捏了我的臉吧!」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呢。

「咳咳……是啊!」看著裘迪爾揉著臉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,還真是可愛極了,但又不能教他看出自己的表情,刻意板起臉來,凝肅的說著,「我是捏了你的臉,誰讓你總不醒,想偷懶到幾時呢?」

「我這就起來。」聽到奧斯卡的指責,裘迪爾趕緊起身。

「嚇你的,醒了就好,你都不知穆勒管家有多擔心。」其實她自己也擔心的要命,「沒事就好,我走了,你好好休息。」奧斯卡故作瀟灑地站起身來。

「等我一會,我換件衣服就好。」裘迪爾立馬從床上跳了下床。

「不舒服就休息一天吧!」

「沒甚麼不舒服的,請隊長在客廳稍候,我換好衣服就和你一同前往侍衛隊。」

「真的可以嗎?」奧斯卡聽到他要一起回侍衛隊,當然高興,但好端端說暈倒就暈倒,能上班嗎?她質疑。

「真的可以。」他已經整理自己的心情了,無論迎接他的是甚麼,他都可以坦然面對。能相處的時日已感不足,又怎能輕易放棄任何能與之共處的機會呢。

「好吧!既然你堅持,我在客廳等你。」奧斯卡走出房間順便帶上門。

裘迪爾很快的換上制服梳洗好,便和奧斯卡一起從農莊出發前往侍衛隊,臨出發前裘迪爾匆匆到花園裡摘了七朵白色玫瑰,也許是過於倉促竟未留意到螫人的花刺,猛地一扎,竟又惹得心口一陣疼痛,所幸只是一瞬,隨手從花架上取了一個紅釉花瓶,瓶身上的白色玫瑰更加的明耀動人,先把花朵插入,便到大門口與奧斯卡會合。

「抱歉讓妳久等了。」裘迪爾刻意將花與花瓶掩在身側。

其實奧斯卡早已看到,但既然裘迪爾刻意藏著,她也不便拆穿,「那我們出發吧!」

走在因寒冷而落盡黃葉的樹林間,偶有幾株樹梢已有嫩芽發出,寒冬將盡了嗎?如此著急的探出新生的枝枒,冬去春來,夏盡秋至,周而復始,生生不息。

看著眼前身穿紅色制服英姿勃發的奧斯卡,在無數次部隊行進時,總是這樣跟在她的左右,無論她選擇何人與她共度良宵,但這個位置仍然屬於他,只要黎明升起,不管天晴還是陰雨總還是能常伴左右。

這就夠了!垂下眼瞼,裘迪爾默然的訴說著他的決定……

 

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從這裡出發到侍衛隊,但也許也是最後一次了!

無論你的抉擇是甚麼,一如既往,我會尊重妳的任何決定,

無論你決定牽誰的手,我仍將依舊遵守我對妳一生的承諾,

如果你選擇了他,我祝願妳永遠幸福的微笑著,

如若你選擇了我,我願陪妳一起笑看風雲變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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