裘迪爾在奧斯卡他們離去後,便自行解開衣服,擦上穆勒給的獨門藥膏,藥的沁涼讓他胸口的疼痛得到了舒緩,不知不覺便已睡著,不知過了多久,穆勒安頓好奧斯卡和安德烈便來到這裡。

看著裘迪爾安詳的睡著,走近他身旁,為他檢查傷勢,沁涼的藥味撲鼻而來,看來少爺已經上好藥了,「你這個傻孩子。」穆勒看著胸前那紅腫的瘀傷,便忍不住唸了一句,替他蓋好被子,這才放下一顆心。

看了看躺椅上被綑綁的人犯,看起來眉清目秀的並不像是兇惡之徒,但卻為何讓少爺和隊長費盡心思捉他,不覺對他起了惻隱之心,從置物櫃裡取出備用的被子也為他蓋上。

隨後穆勒將壁爐點上柴火,便在床邊的搖椅上坐下來小憩。

「叔叔。」穆勒剛坐下,裘迪爾便醒來。

「你怎麼醒了?」

「怎麼不去樓上睡呢?你坐在那夜裏會著涼的。」

「沒關係,我就在這裡陪著你。」

「不成,你就去我畫室的床上睡吧!他都讓你綑成那樣了,沒事的。」裘迪爾看穆勒似乎沒打算照他的話做,接著又道,「叔叔,上了年紀的人別跟自己過不去。」

「你這小子,誰上了年紀。」穆勒不服氣的回應。

「我都長這麼大了,你還不老嗎?上樓去睡吧!別讓我擔心你。」裘迪爾苦口婆心的說著。

「好吧!好吧!看在你受傷的份上,不與你爭。」穆勒這才起身離去。

穆勒離開後,裘迪爾躺了一會覺得好像不是那麼舒適,於是試著起身,坐到了一旁的搖椅上,靠在有著厚實又柔軟的墊子的椅背上,搖著搖著感覺好像母親的懷抱,閉上眼睛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。半夜裡裘迪爾聽到了些許聲音,警覺的睜開眼,看見黑騎士已然轉醒,正掙扎著想起身。

「沒想到你這麼早就醒了!」

黑騎士仔細的看著躺在床上和他說話的人,竟是昨晚他開槍打中的人,「你居然還活著?」

「你想不到吧!」

「你真夠狠了,居然不是閃我的子彈,而是對我瞄準開槍?」黑騎士記得很清楚,他開的那一槍任誰都可以輕易閃躲,但眼前這人卻不閃不躲,而是用槍瞄準他。

「我的目的是要捉你,你既然對我開槍,沒道理對你客氣。」他還正愁沒機會對他開槍,只是千算萬算沒想到奧斯卡就剛好在他身後,幸虧他命大,想到連告白也沒能說完,要就真的死了,那真是遺憾。

「這是哪裡?」黑騎士環顧了四周,發現他處在一個裝飾簡樸的房間裡,雖不豪華但也算得上溫馨舒適,身下的軟墊乘載著他疼痛的身軀,雖然手腳被捆綁,但只要他不掙扎,也算是很舒服的待遇了,「這裡不是牢房?」

「牢房?呵......你的確是應該待在牢房裡,不急,也許明天就送你過去。」裘迪爾不疾不徐地說著。

「你到底想對我怎樣?」黑騎士的語氣聽起來相當的煩躁與不安。

「你好好休息吧!也許這是你最後一次睡在這麼舒服的椅子上了,好好享受吧!」

「你是誰?」

「你的問題倒是挺多的,不過似乎你才是要被審問的對象,你不睡我可要睡了。」裘迪爾打了一個哈欠,然後閉上雙眼,搖著搖椅繼續睡著。

「你居然能睡得著?就不怕我逃走。」

「你就試試看吧!再讓我開一槍,就不是肩膀這麼簡單了。」裘迪爾連眼睛都懶得張開,想逃走?先掙脫綁在身上的繩子吧!不要說肩膀還有槍傷,就是好手好腳也絕對掙脫不開他師父所綁的繩結的,「忘了告訴你,你最好不要試圖解開繩索,如果你還想睡一個舒服的覺的話。」

其實黑騎士從甦醒後就一直試圖想掙脫繩索,卻不想越掙脫越緊,因為動靜太大,才驚動到裘迪爾,看來只能暫時先安分點。

 

這間房間雖說是在地下室,但緊靠著屋頂下方的氣窗卻是位在一樓的位置,當晨曦緩緩升起,室外的光線從氣窗透了進來,照在黑騎士身上,也照在裘迪爾臉上。

黑騎士一整晚都沒睡,雖然槍傷的傷口仍然很痛,但腦子勉強還可保持清醒,每掙扎一次就越緊縮的繩索讓他也放棄了掙扎,順著光線他凝視了此刻仍閉著雙眼的裘迪爾,裘迪爾是靠著椅背睡著的,但他直挺挺的模樣看起來只是閉目養神,黑騎士猜想他只是閉著眼而已吧!

黑騎士仔細端詳著他,昨晚房裡昏暗,但聽他說話明明是一個男子的聲線,但為何現在看清他的髮式卻是女子的樣式,且又身著長裙,「他到底是男是女?」

這陽光實在太強烈了,裘迪爾已經沒了睡意,他睜開了雙眼,卻發現黑騎士正盯著他看,裘迪爾並未理會,反倒是發現自己的頭髮還高高的束著,難怪覺得頭皮很不舒服,裘迪爾扯了幾下,將髮飾全部取下,理了理自己蓬鬆自然的波浪髮絲。

看著裘迪爾將頭髮理順,視線又與之交會時,黑騎士驚訝的張著嘴,「是他?還是她?」

雖然已經過了將近二十年了,但他從來沒有一天忘記,那個伸出援手幫助他的善心人,相同的栗色波浪捲髮,碧綠色的眼珠......

裘迪爾察覺到黑騎士異樣的神色,用著一種迷濛的眼神回望著他,「你在看甚麼?」裘迪爾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好奇這個問題時,露出了淺淺的微笑。

「你還記得十九年前的事嗎?」黑騎士一反昨晚無禮態度,此刻的口吻相當溫和。

「嗯?」又搞不清楚自己的處境了,竟然又發問,但黑騎士溫和的態度讓裘迪爾並不打算冷淡的回絕,「我記得的事很多,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件?」

「願意聽我說一個故事嗎?」

「你說說看吧!」

「十九年前,在巴黎的街上,有一個九歲男孩,就像其他無依無靠的孩子,向來往的路人伸出手討要一口能溫飽的食物,但卻沒有任何人願意理會一個衣衫殘破骨瘦如柴的孩子......

這場景......裘迪爾似乎依稀記得。

「後來一輛豪華馬車停在這個九歲男孩的面前......」裘迪爾接下黑騎士的話把故事說下去,「從馬車上跳下一個十一歲的男孩,他問這個九歲男孩,『你怎麼了?』男孩說,『能給我麵包嗎?我好餓。』,於是十一歲的男孩便從車上取了一個提籃,裡面裝著的是早上特地到巴黎買的蛋糕,他把提籃交給小男孩,『很抱歉,我沒有麵包,但這個蛋糕給你。』」

「你就是那個九歲男孩?」

「你就是那個十一歲的男孩?」

黑騎士與裘迪爾幾乎同時問出問題。

黑騎士的眼睛濕濡了,「真沒想到我還能遇見你。」

「也許這就是緣份。」想起那個蛋糕,也勾起裘迪爾的往事......

十一歲那年一直待在普羅旺斯的裘迪爾,因為母親過世,被父親接回凡爾賽的豪宅裡,旅程中因為他突然想吃蛋糕,穆勒叔叔才突然將馬車開到巴黎,買了他想吃的蛋糕,走在繁華的街道上卻看見街道上佇立著與這繁華極不相襯的一群人,他們衣衫殘破,蓬頭垢面,他吩咐車夫放慢速度,當他看到一個走近馬車的男孩,他看起來和自己年齡應該差不多,但是為什麼他連一件完整的衣服一雙鞋子也沒有,「他好可憐。」裘迪爾要馬車立刻停下,不顧穆勒管家的反對,打開車門下了車......

當他把一向愛吃的蛋糕送給這個男孩後,穆勒管家顧不得裘迪爾的掙扎,硬是把他抱上了車,裘迪爾只能回頭對著這個男孩微微一笑......

多年前的往事浮上心頭,讓他的心情突然沉重起來,為了掩飾他的激動,輕描淡寫地問上一句,「蛋糕好吃嗎?」

「其實我根本沒有吃到那個蛋糕。」黑騎士悠悠的說著。

「為什麼?捨不得吃?」裘迪爾感到疑惑。

「不是的,在當時不是只有孩子們站在街頭,還有很多大人也在,當我還望著那遠去的豪華馬車,手上的提籃早就不知被哪個流浪漢拿走了,雖然我沒有品嘗到蛋糕的滋味,但我永遠記得那個比我稍大的男孩對我伸出的援手,臨走前他對我微微一笑,那笑容就彷彿天使的微笑,我至今都難以忘懷......

「天使的微笑?」裘迪爾苦笑著,「你現在還覺得我是天使嗎?」

「難道你是惡魔嗎?」黑騎士知道裘迪爾所指的是他目前的處境。

「那就要看你如何界定了?」

「本來如果我會因此丟掉這條命,我肯定是會對你恨之入骨,但現在......即使要我死在你面前,我也心甘情願,決不會對你有任何埋怨。」

「至於嗎?只不過是一個蛋糕罷了!」

「對你而言可能只是一個蛋糕,但對一個隨時都會餓死的孩子來說,那就是一個救命的仙丹。如果我真的必須死的話,我希望是死在你手裡。」

「放心吧!你......死不了的。」裘迪爾感慨萬千,但這個結局是一定的,否則奧斯卡就不會想私下審問了。

「你想循私?」難道他會救他嗎?黑騎士困惑的看著裘迪爾。

「為了你?」黑騎士點點頭,裘迪爾卻是搖搖頭,任何會令奧斯卡為難的事他都不會做。

「唉......」黑騎士嘆了一口氣,

「傷口還疼嗎?」裘迪爾關心的問著,是真心的。

「說不疼是騙人的,你呢?難道我的子彈沒有打中你?」

「你說呢?如果中了你一槍我還能坐在這裡嗎?」不知為何裘迪爾並不想讓黑騎士知道他那一槍曾打中了他,「時候還早,你再睡會吧!睡眠是最好的靈藥。」裘迪爾試著深呼吸一口,胸口果然沒了那種灼熱的痛,他站起身來舉起手想伸個懶腰卻發現原來那只是一個假象,他收回手,只是慢慢的踱著步。

說是男孩,可為什麼他卻穿著女人的裙子,黑騎士相當納悶,「你不是男人嗎?為何穿著女人的裙子,難道你和侍衛隊的隊長一樣也是女兒身嗎?」

「你聽我說話的聲音像女人嗎?」裘迪爾苦笑著,昨晚回來已晚,又受了傷,竟然忘了換下這一身彆扭的女裝,這會居然讓人誤解了。

「那是為何?」

「還不是為了你。」不然他堂堂男子漢難道還有變裝怪癖嗎?

「其實你若是女子,也一定是絕色佳人。」黑騎士有些癡迷地望著裘迪爾。

............怎麼忽然覺得黑騎士看著自己的眼神有點......,避開他的眼神,裘迪爾走到門口,「既然你醒了,我去吩咐下人給你準備早膳。」順便換掉這一身奇怪的裝束。

一走出門才想起他的臥室已經權當客房現在可是奧斯卡睡在裡面,腦海裡忽然閃過奧斯卡正躺在他的床上的畫面,心居然怦怦跳了起來,裘迪爾趕緊搖搖頭,「啊!那裏有。」裘迪爾想起畫室裡應該還有一些便服,於是裘迪爾慢慢地向樓上走去,幸好胸口已不那麼疼了。

「少爺你怎麼起來了?」才要踏上階梯,穆勒居然過來了。

「我是想去換件衣服。」

「我幫你拿來了。」穆勒手裡正拿著裘迪爾想要的衣服。

「正好,我就在這把衣服換了吧!」

穆勒侍候好裘迪爾更衣,「你回床上去休息吧!」

「我沒事了。」

「聽話,如果落下病根很麻煩的,乖乖躺著休息。」穆勒半扶半推的把裘迪爾送進房。

貝納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連忙閉上眼睛裝睡。

在穆勒的強迫下裘迪爾只好躺回床上,「早餐準備好我再送過來。」

「我想上樓用......」他怎能錯過和奧斯卡用餐的機會呢。

「來日方長。」穆勒像看透他的心思一般,回了這句意味深重的話。

裘迪爾本來還想說甚麼,但看見貝納還躺在椅子上,也就作罷。

當穆勒爬樓梯的聲音消失後,裘迪爾看貝納的眼皮浮動著,「人已經走了,別再裝了。」

「看來你也不是沒受傷嘛!」貝納明明在中槍的同時也確認裘迪爾中了槍,卻還能安然無恙地行走,讓他著實納悶。

「即使受傷也不干你的事,你好好享受你最後的平靜時光吧!」裘迪爾閉上眼不再理會貝納。

貝納也識相的繼續享受......最後的平靜時光,雖然前途未卜,但貝納卻沒有一絲恐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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